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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保国寺跨入千岁之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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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时间:2013-04-18 09:27
  • 来源:中国宁波网来源:宁波市文化广电旅游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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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  建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(1013年)的保国寺大殿,到今年刚好满千岁。它如同一位长者,用顽强的毅力,在江南多雨潮湿、台风肆虐、白蚁横行的环境下,艰难地走过1000个风雨春秋,开创了中国古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,成为保存最完整、江南仅存的几座唐宋以前建筑之一。
      千年的脚步,如此沉重,可以向人们诉说的太多太多。在其并不宽敞的建筑格局内,蕴含了数不尽的建筑实例、谜团、故事,很多至今成为困扰科学家的难题。
      千岁之喜,举世关注。文博界将开展一系列活动,来纪念这位中国古建的“长寿之星”。越往后,保国寺的时间之旅将越艰难,“千岁长者”还将走下去,也将迎来史上最好的保护时期。在跨入千年门槛之际,我们有必要深情地去关注这位“长者”的前世今生。
      一
      今天的保国寺受到各方的极大关注,是因为它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具有标本式的意义。可在60年前,这座古寺庙,沉寂无音,残败不堪,香火湮灭。若不是一次偶然的发现,它可能会同其他成千上万座古建一样,坍塌覆灭,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。
    2013年4月9日,我们特地赶到南京,采访当年保国寺的发现者之一的戚德耀先生。
    戚老为北仑梅墟人,生于杭州,长在上海,今年92岁。他的健康程度超出我们的想象,头脑清晰,身体尚好,走起路来步伐稳健。采访前,他告诉我们,次日要到无锡去开国家文物局的会议。无锡方面要来车接,被戚老婉拒。他要乘地铁,再转乘高铁,一个人过去。闻听此言,我们惊讶不已。
      一下午的采访,老人处在兴奋的讲述之中,讲起当年的发现,恍如昨日……
      1954年暑期,正在南京工学院(现东南大学)学习的戚德耀和同学窦学智、方长源三人,组成一个民居及古建筑调查小组,深入到杭州、绍兴、宁波等地调查。目的是在共和国建设初期,大量采用苏联的设计,需要加入中国元素,形成“社会主义+民族形式”的建筑理念。他们的导师是我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刘敦桢教授。当年,刘教授的地位在中国建筑学界是响当当的,他在国内最早组织成立“中国建筑研究室”,在古建筑界素有“北梁南刘”之说。
      开始,三人均以为,要调查的杭州、绍兴、宁波均靠近大上海,开放程度高,古建筑存下来的应该是少之又少,调查的重点放在民居上。在完成杭州、绍兴的调查后,他们来到慈城(当初为慈溪县城)。先与县文教科取得联系,一位姓吴的同志向他们介绍了县城内的普济寺,顺便告诉他们:“据此10华里的洪塘北面山坳里有座古刹,很特别,其中大殿为‘无梁殿’,可能是唐代建筑。”几人听后,兴奋不已。宁波调查的重点本来是放在天一阁的,这下,有了新目标。
      8月3日,在完成天一阁的调查后,他们乘车来到洪塘,询问去保国寺的路径,群众回答“望山向北而行,寺藏山坳,确有无梁殿。”三人甚喜。沿蛇形山路前行,村落依稀可见。此时,天公不作美,突然下起大雨,沿路又无避雨之所,三人狂奔约半小时,再经打听,方知寺庙在前面山坳里。
      此刻,他们早已通体淋湿。踏上登山石道,越过半山,隐约望见马头墙,再往前走,满眼是残垣断壁和几座僧墓。山门早已被毁,可透过这一切,不远处望见一灰黑瓦顶的建筑,气势非凡,是一座面阔三间,周绕回廊重檐歇山顶的大雄宝殿。
      殿内并无僧人。他们便开始仔细观察大殿。戚德耀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写道:“檐下一排粗壮而远眺的斗拱,重翘重昂,后尾很长一直到前槽,由于原油漆剥落,单剩白底色,故特别显眼。殿内九根瓜棱形(花瓣形)内柱和前槽顶上的镂空藻井及枋子上的‘七朱八白’等各种古建筑特有的形式,使我们欣喜若狂,终于找到一座古佛殿遗构了。”
      单就斗拱、瓜棱柱和藻井,几种构建的组合,凭他们当时所学的古建筑知识,便可断定并非明清建筑。在须弥座佛台背面的“造石佛座记”镌刻中,可以看到“崇宁元年(1102年)”字样,他们初步断定为元代之前的建筑。
      至于“无梁殿”之说,因大殿为木作,顶梁被天花板所遮,故被周围群众误以为是“无梁殿”。殿内也曾供奉“无量寿佛”,也许因此落下“无梁殿”的说法。
      戚德耀和同学初步查看了大殿,和同学初步查看了大殿,又沿阶而上,穿过几个院落,在后厢房找到一位五十开外的留守看护者。见他目光恍惚,神情萎靡,得知寺院衰败缘由,他的生活依靠当地政府供给,原寺内住持已于解放前避居上海,有部寺志带在身边。
      外面的雨,还在淅淅沥沥地下。戚德耀等人停留一阵,天色渐渐阴暗下来,无法拍照和测绘,他们不得不离开。但心中却充满喜悦,因为这个发现定会让远在南京的刘教授大喜过望。次日,便乘船到上海,返回南京,他们要急匆匆地向刘教授报告喜讯。
    刘敦桢听了几位学生的汇报,心头一震,感到这有可能是他寻找已久的古建,若真像他们所说,那将会成为江南地区仅存的几处唐宋建筑之一。
      刘教授的心情比谁都急,他要求学生立刻返回宁波,搭架测量,并制作出平面图、立面图、纵横剖面图及构建详图,所拍的照片能够达到出版水平。同时要搜集与大殿有关的碑铭文献,了解保国寺周边的环境、气候、水文、地质、地貌等资料,以便研究和确定年代。
      三人经过简单的准备,没两天,又踏上重返宁波的路程。他们中,戚德耀负责拍照,窦学智素描为主,方长源管理测量和后勤。再次来到慈城的文教科,说明来意,当地很支持。他们花100元搭建起脚手架,雇一人烧饭,吃住在寺里。测量、拍照、绘图、记录,三人有分工,有合作,每日早起晚睡,忙个不停。
      凭学半年的古建筑知识,几个人认为中国古代的庙宇建筑应为对称格局,只要仔细地记录下一半,另一半的信息便全部包括在里面了。所以,只搭起半堂架测绘。
      没想到,这一认识让他们在保国寺“栽了跟头”。采访中,戚老遗憾地说:“没有搭满堂架,结果在另一侧的铺作下昂后尾上,留有墨书题记‘甲子元丰七年’字样,被漏掉了。现在字迹已经辩别不清了,这是很重要的信息,很可能是宋代维修时留下的。”
      经半个月的紧张勘测,他们掌握了保国寺的各项数据,结束调查,返回南京。途经上海时,找到避难的保国寺住持,抄录了藏在他身边的《保国寺志》内容。
      在南京的刘敦桢也在焦急地等待学生们的归来。一见面他就急切地观看调查结果,催促他们抓紧冲洗照片。凭他的学识和多年积累的经验,经过认真对比分析,最终认定保国寺为宋代建筑。
      1957年,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征集时,国家文物局邀请刘敦桢对江浙皖三省符合条件的文物进行推荐,他圈定了保国寺。1961年3月4日,国务院公布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保国寺名列其中。宁波现在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已有22处,而第一批时,只有保国寺一处。全省也只有六和塔、岳飞墓这样三处。
      由于种种原因,窦学智、方长源先后离开了古建研究所,戚德耀仍留下从事老本行。他不无自豪地说:“这个偶然的发现,对我鼓励非常大,从此更加热爱上了古建筑,一辈子都从事这个行业,不仅研究,还保护。当听到哪里破坏古建筑时,就感到十分气愤。”
      一次偶然的发现,成就了一段古建史上的佳话。其实,保国寺在戚德耀他们到来之前,早已存在于灵山山坳里900多年了,只是藏在深山人不识而已。当地人只知道有座寺院,还以为是普通的建筑,根本没有当回事,哪成想在他们身边还存在一处国宝,它在中国建筑史上足以傲视天下。

      宋代有本叫《营造法式》的书,编纂成书于1103年,距今910年,是官方发布的一部制作典籍。按照时间计算,在保国寺大殿建成90年后,这部典籍编成。宋代经济发达,但盖房子缺乏统一的尺度章法,这部典籍规定了建筑上的大梁、结构、斗拱、柱子、门窗等部件的应用标准,具有规范意义。而等均能在《营造法式》中找到对应的记载,也就是说《营造法式》吸收了浙江地区木作的做法和流派,保国寺大殿成为了宋代建筑中的例证,在今天具有绝对的样板意义。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郭黛姮教授说:“我觉得作为当时最先进的木构技术的代表,可以说成为产生中国优秀建筑典籍《营造法式》的基础。”
      除了建筑本身,保国寺还在清嘉庆年间和民国时期分别编纂两部《保国寺志》,为后人研究留下了珍贵的文字资料。
    今日我们所见到的保国寺,有点像一个熟透的桃子,表面光滑、包裹在外的红绿部分并不是宋代建筑,而是清代和民国时期所建。里面坚硬的内核,古朴沧桑,那才是宋代的木结构,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殿部分。
      保国寺的建立可追溯到汉代,至北宋时,历史的风雨吹拂得寺院从未安宁过,受政治、自然和寺内僧人意志的影响,建筑屡建屡毁,直到1013年重新建起大殿,保国寺的主体建筑算是完全确立起来,并一直矗立至今天。尽管大殿的前后左右在不同时期,不断地添加山门、佛殿、祖堂、法堂、净土池、隐堂,以及各类亭殿,可随之而来的还是避免不了时建时毁,时损时修的结局,面貌也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。今日所见的大殿,内核部分为宋代建筑,原为单檐三开间,到康熙二十三年(1684年)改为五开间重檐的外观,变成了清代佛殿的外貌。
    4月9日下午,我去保国寺拍照,专门查看了大殿的重檐问题,因为留意过,所以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宋代和清代的部分,仔细观察,分界还是很明显的。
      不过,也许如同服装包裹着肌肤一样,改变外观的层面,也起到了保护作用,抵挡着风雨侵蚀、岁月风化,也符合了时代的规制,不会再有人去动拆迁的脑筋了。
      现在人们所见到的保国寺是由宋、清、民国等几个不同时期的建筑共同构成,有点大杂烩的味道,不过,这也符合古建的现实,国内的很多寺院,都有如此不同时期建筑的特点。所以,一提起保国寺,有人便想当然地说是宋代建筑,这是不全面的。
    4月9日下午,我去保国寺拍照,专门查看了大殿的重檐问题,因为留意过,所以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宋代和清代的部分,仔细观察,分界还是很明显的。
      不过,也许如同服装包裹着肌肤一样,改变外观的层面,也起到了保护作用,抵挡着风雨侵蚀、岁月风化,也符合了时代的规制,不会再有人去动拆迁的脑筋了。
      现在人们所见到的保国寺是由宋、清、民国等几个不同时期的建筑共同构成,有点大杂烩的味道,不过,这也符合古建的现实,国内的很多寺院,都有如此不同时期建筑的特点。所以,一提起保国寺,有人便想当然地说是宋代建筑,这是不全面的。
    保国寺的规模并不大,无法与周边的灵隐寺、天童寺、国清寺等相比。相对来讲,香火并不旺盛,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其名声的远播。“出头的椽子先烂”,因为繁盛和人气旺,那些著名的寺院虽然建造的历史都很长,但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毁坏和重修的过程,而躲在山坳里的保国寺,却可以悄无声息地在历史的风雨中得以保全,最终保存下来的建筑比他们都长。保国寺地处偏僻,山坳中隐蔽性强,香客来的少,从木结构的古建角度看,大大降低了火灾发生的几率。
      1000年,滴水可以穿石,江山可以改变,除了地下保存下来的文物,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容颜不改。况且是没有一颗钉子的木结构,是人工拼合起来的建筑。
      传奇还将续写,保国寺在跨入千年的门槛后,将更加得到世人的呵护。它的保护和修缮,早已不是寺院的和尚或什么民间组织能够承担的,而是国家的行为,以及全体国民的责任。
      我们有幸能观赏到宋代的保国寺大殿,去品读历史上文化繁盛时期的建筑文化,仿佛我们是在和千年的古人在对话、交流,古人向后人传递的各种文化信息都安装在大殿的斗拱上,笼罩在三个并不宽大的藻井间。
      亚洲最古老的藏书楼天一阁存立于宁波,保存之完好,积藏之深厚,乃他地无法比拟。当藏书楼的书香开始飘逸时,距其不远的保国寺佛台前的香火,却已经萦绕了553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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